第130章_弃女倾城:菡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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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端木泽眼神空乏地望着前方,茫然无措:“菡萏,你听,厮杀声越来越大了。”

  “你想让他们停下吗?”

  端木泽沉默半响,继而摇头,总觉得拼到最后才算完整,他和他们都为了他的天下,奋斗了那么久,他没有权利剥夺他们拼尽全力的决心。

  “那就相信他们,会给你带回奇迹。”

  “奇迹?”端木泽缓缓侧目,凝视那双琥珀色眼瞳,他看见光芒万丈,他看见生的希望,他看见鼓励与信任,芍药,也曾用这样的眼笑着看他。

  指腹摩挲他的眼角,轻挑他眼角的睫毛,妖言只惑一人:“你应该出去,你是他们的天,唯有你,能让他们看到希望,为撑住自己的天而放弃一切。你是太子,唯有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他们是叛党,是谋逆,即使得了这天下,也会遭到唾骂。”我说的不过都是端木泽潜意识里希望的,这也像大麻,让人无可自拔地沉入幻境。

  端木泽缓缓扬起嘴角,笑道:“菡萏,有你真好。”

  我握紧他的手,很用力:“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端木泽拉着端木泓和我的手,站在东宫大殿前,殿前广场空旷无人,然而鲜红铺满天涯,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黑云积压,停驻在东宫之上,残风卷起败叶,与季节不符的萧瑟。远处人声鼎沸,却都偏于疯狂与凄厉,刀剑撞击出刺耳的调,天生有让人惧怕的力量。

  “好冷。”我往端木泽身边靠了靠,确实冷。

  端木泽将我揽进怀里,唇角擦过我的额头。

  吼声冲破东宫宫门,死亡的节奏越来越快。烟沙随风而来,带着血腥味,天下楼楼主落尘寰带领天下楼所有死士瞬间出现在广场上,玄色张扬,容颜妖孽。流云出鞘,划出一道破空的弧,银白剑身映出无数瑟缩的瞳。我淡淡地瞥过,入眼的是落尘寰傲立天地间的身影。

  “住手。”冷冽的男音,无形的气势铺天盖地如雪崩塌。金属摩擦出的啸音久久不散,两方战士,为的都是自己的主子,厮杀暂缓,械斗稍停。端木渊自中门走入,一身白袍冷瑟,卷断残云。

  隔着一方广场,场景相似地熟悉。端木渊负手而立,站在恢弘的宫门前,他的身后有无数拥护他的士卒,足以踩平这宏伟的建筑。最后一步,对他来说如此容易。我看着他,隔着落尘寰,隔着许多人,笑弯眼角。我想这或许是第一次他以这样的距离,以这样的角度看着我,下颚微抬,整个肩颈的曲线完美得无可比拟。深紫的眼眸以一种平静地姿态凝着我,眉心浅皱,的确是他的风格。

  我垂首看一边的端木泓,他扫过眼前的景,没什么表情地压下眼睫,继续摆弄手里黑色的纸鹤,没有害怕,也没有怯懦,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配合演出,走个过场,死完拉倒。我轻叹,他成熟地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只是这种成熟在这片城墙中,多少算是幸运的。

  “放了他们。”端木渊的声音飘过一个广场,依然冷得叫人瑟缩。我想他是在生气,很生气,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看出来。

  端木泽微笑,低眸看我一眼,当没听见地不搭理端木渊。我好笑地捶他一下,他这是让大景未来的帝王吃瘪,真是幼稚地可笑。

  “菡萏,芍药曾经告诉我,想让一个人痛苦,最深切地痛苦,就是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端木泽一个字一个字说的缓慢,最末是掩饰不住地叹息。

  她说的没错,那是直接跨越了生死,全然陷入黑暗的痛苦,身边的一切都像是美丽的画经过一场来不及躲避的雨,颜料溶解,如烟消散,只剩无尽的黑暗。只是,最痛苦也只是一瞬,然后等待时间洗涤伤痛,至少,我觉得端木渊能够承受。

  端木泽蹲下身,将端木泓拉近身边,双手抬起捂住他的的双耳。端木泓送给端木泽一个笑脸,仿若救赎,端木泽也笑,不是不喜欢。

  “菡萏,帮我做一件事。”

  一手压在端木泽的肩上,眉心不自觉地皱起,依然答应:“好。”

  “帮我杀了泓儿。”语调哽咽,他无法亲自动手。

  端木泓抬眸对着我笑,干净澄澈,用他所有的力气,笑给我看。在端木渊面前,要他无法阻止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吗,是要证明谁更无力呀!

  “泽,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我拉开端木泽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笑。

  “姐姐。”一双小手捧着一只黑色的纸鹤递到我的面前,我无所适从地看向端木渊,我相信他不会比我想象的难过,只是,视线交汇地一瞬,我也感觉到心虚。

  “姐姐。”端木眨眨眼,依然无敌可爱。

  手指滑入里衣,带出小小的药瓶,启开瓶塞,两粒药丸落入手心。

  “白。”

  隔得的确远,我真得听不清。呼吸微乱,我执起一粒药丸,手指微颤地送到端木泓嘴边。我实在剥夺他的权利,虽然我的确认为,他活着,也注定承受晦暗的生命,承受他的父母相爱而造就的谎言,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找不到能全然相信的怀抱,他才十岁,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却偏偏在最开始,就奠定了他的无望。

  端木泓垂下手,看着我指间停在他嘴边的药丸,他低头,乖巧地含入,咽下。

  “泓儿乖,这纸鹤应该送给渊王殿下。”我轻轻推他,朝端木渊的方向。

  端木泓手捧着纸鹤,朝前走了几步,猛地停下,回首看我:“姐姐。”小小的眉头皱起,不是不害怕,眼泪溢出眼角,为什么他的菡萏姐姐不和他一起。

  “去吧。”我低眉浅笑,也知道,他走不到端木渊身边。

  小小的人影成了广场上唯一生动的一点,他走得缓慢,小心地捧着纸鹤,一张脸继承了他母亲的绝代风华,拥有了他父亲的皇室尊贵,如果他活下去,或许也能在端木渊之后俯视这江山如画。

  沉闷地雷声自远天传来,纸鹤无风自落,悠悠然地滑翔。端木泓在距离端木渊五步远的地方栽倒,再没起来。

  我看见端木泽难忍地闭上眼睛,我看见落尘寰不可置信地退开一步,我看见端木渊将端木泓抱起,眼眸中是大海干涸的悲戚。端木泓紧闭双眼,嘴角还有没有笑完的弧度,戛然而止。

  探过鼻息,探过劲动脉,听不见呼吸,听不见心跳。端木渊眉头深皱,将小小的身躯紧抱入怀,手掌贴着他的背心,醇厚的真气聚起,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不相信,不相信泓儿会这样死,他不相信,她明明那么喜欢泓儿。

  “王爷!”鹤羽站在端木渊身后,不知道说什么地站着。端木泓,是他家王爷唯一的孩子啊,他的小主子。

  端木渊盯着怀里的那张小脸,无论他怎么送入真气,都是不变的苍白。手腕翻转,更多的内力被按入端木泓的身体里,端木渊气息紊乱,大脑混乱地快要无法思考。他想起李惜,想起她宁愿自己死也要将这个生命留下的坚持,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爱情的鉴证。

  醒过来啊,快醒过来!

  “王爷。”鹤羽强行扯开端木渊输送真气的手,任凭流窜的冷冽划破自己的脸:“王爷,小主子死了。”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却也有连自己都不愿相信地颤抖,小主子死了,死在白姑娘手里,这要王爷怎么办。

  他也知道,即使用尽自己全部的内力,都无法将已死的人救活。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如此用心保护如此用力宠爱的,他的泓儿。端木渊紧紧搂抱住怀里的人,头颅也无力地压下,埋入端木泓的肩颈,他身上的温度在慢慢流逝,想留也留不住。心脏一点一点缩紧,伤口一点一点溃烂,谁能真正对别人的伤痛感同身受,只因他觉得没有必要,所以连痛苦的表情也省了,他以为的那个人,以为即使他不说不做,她也懂得,然而偏偏是她夺走了他的泓儿,他是不是该恨她。

  死别,就在眼前上演。我有些无措地退后一步,他们的表情都是指责,眼神都控诉,一个孩子,何其无辜,我心狠到残忍。可是,我想我没错,虽然端木渊那么难过。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我依旧浅笑,看起来也疯狂,那些被无限放大的悲痛,占据了所有人的心,这一刻,我与这里那般格格不入。

  端木渊抬眸,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黑衣的她看起来那么陌生,他想要的她的笑容也变得刺目。一瞬,他开始不确定,他也动摇,他对她全然的信任在一点一点瓦解。

  “为什么。”出口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是他不敢问。

  是在问我为什么吧,那么失望地看着我。笑意更甚,我比端木泽更疯狂。“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天下啊!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视线停驻在端木泓遗落在地的那只纸鹤,没有精致的手法,但却是一个孩子用心的艺术,我应该收下的。我想是我在逃避,我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是怕,如果也在他脸上看见恨,我真的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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