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医院里_七零妇产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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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医院里

  秘书在边上忐忑不安:“主任把知青都安排去站柜台、当会计还要当民办教师什么的,是不是不太好?”

  “你觉得我们红星公社缺种田的好把式吗?”刘主任脚步不停往前大步走,那条装了义肢的腿似乎根本不影响他健步如飞。

  秘书摇头:“不缺。”

  “那不就行了。”刘主任笑起来,“他们都是省立一中、师大附中、实验中学跟八中的高材生,不要埋没他们让他们在最合适的岗位上发挥最大的用途。”

  两人走到田头的时候,刚好听到田雨大呼小叫:“余秋那怎么办?用什么消毒止血呢?”

  余秋摇摇头:“没有东西的话就让它自行止血。里头的血冲出来也起到了冲洗的作用。”

  刘主任停下脚步,转头问秘书:“她叫余秋?”

  “对。”秘书反应过来,“就是她我忘了跟您说。县革委会安排下来的知青有十三位,这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出来。昨晚上风大雨大没办法把人送走就只好留她住了一晚上。”

  现在如何安置这位余秋还是个大问题。

  刘主任摇摇头:“这有什么问题就当她是投亲好了。是人才就不要推三阻四的,咱们公社的合作医疗到现在都不成规模。广大社员尤其是住在山上的社员连病都看不上。”

  秘书犯难:“投亲的话,到底投什么亲呢?”

  刘主任笑了笑:“就认在我家里头吧我爱人朋友的孩子。”

  当年这丫头跟着她父亲巡回医疗时,才到大人腿高。正换牙,用说话漏风的嘴巴强调:“我以后不当大夫我跟我妈弹钢琴。”

  现在她大了,她母亲去世了,父亲也关进了牛棚。

  秘书疑惑地抬起头,然而领导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刘主任不仅在田头查看,他还抓着铁锹帮忙挖排水沟。

  直到太阳下山,天都黑透了,收工的口哨声响起,他才放下手里头的铁锹,大声招呼知青都过去。

  余秋赶紧从田里头爬起来,撒欢儿往田埂跑。

  栽了一下午的秧苗,她现在有三个结论,第一、插秧机是人类福音第二、谁都不要再跟她说什么下田劳作田园风光。她的一把老骨头啊,姐姐的腰都要断了。第三、在生存面前,任何小情绪都是矫情。

  她没骨气,她现在宁可回医院上夜班,跟人扯皮打官司她也认了。

  行到田头,经过沤肥的坑时,余秋赶紧一路小跑。

  再多诗情画意,都能死于一桶大粪。

  夏天蚊虫多,田头尤甚。走到田边的大路上,余秋还偷偷左右动弹自己的双腿,企图避免自己变成蚊子窝。

  刘主任朝大家点点头,清清嗓子道:“刚才我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定下了你们插队的具体地点。”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虽说革命螺丝钉,祖国让去哪里就去哪里,可螺丝钉也分位置啊。

  就连余秋也脖子微微往前倾,她被迫穿越只想休长假,真的没打算活活累死在这里。

  太要命了,再这样插秧下去,她要么被蚂蟥抬走,要么手直接泡烂,绝对没有别的去向。

  刘主任微笑,充满鼓励地看向众人:“你们都写了自己的特长,我们决定发挥所长。郝红梅,你会打算盘,那就去供销社站柜台。陈媛,你毛笔字好,那做个宣传干事应该不成问题。”

  他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名字。神奇的是,每个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完全没发生张冠李戴的事情。

  余秋心中大写的佩服,有这种能耐的人绝对能成大器。

  几乎所有的知青都被安排在了不错的工作岗位上,最基本的表现就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要下田挣工分。

  就连跃跃欲试想当赤脚医生的郝建国跟周伟民,前者普通话好被派去了广播站当广播员。后者说自己跟电工父亲学过手艺,立刻进公社当电工。

  刘主任目光往边上移,落在田雨脸上:“至于田雨,既然在学校当过小老师,那就在杨树湾也当小老师,好好教育社会主义接班人。”

  田雨又惊又喜,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安排。

  她结结巴巴道:“我想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我要参加农业劳动。”

  她今天看到连十岁的秀秀都跟着下田插秧,更觉得自己应当好好劳动,不能当米虫,让贫下中农养活自己。

  余秋差点儿没晕过去,姑娘,你就不怕广大人民群众撕了你吗?你这种行为叫拖大家集体下水啊。

  没想到知青同志们的觉悟远远超乎余秋想象。

  胡杨也跟着附和:“我也希望在泥巴地里滚掉骄娇二气。”

  公社给他安排的工作是杨树湾大队会计,因为老会计眼睛不行了,看不清账簿。

  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纷纷表达自己要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扎根农村的心。

  余秋心里头呵呵,年轻人,要么天真要么油滑,年纪轻轻的,一个个能否脚踏实地真诚些呢?

  不要自己往火坑里头跳,你跟领导假客气,领导会打蛇随棍上的。

  刘主任往下压压手,笑道:“要参加农业生产方法多的是。每天下班以后,天黑之前,照样可以参加农业生产。我看你们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小合作社,定期帮助孤寡老人跟困难群众解决实际难题嘛。至于你”

  他点点胡杨,“想在泥巴里头滚,再简单不过,你们七位男同志,集体编入民兵队伍,训练都不要偷懒。”

  众人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表示接受。

  田雨突然间反应过来:“余秋呢?主任,余秋安排去哪里?”

  难不成是公社卫生院?好是好,就是离杨树湾有点儿远,以后不能跟自己见面了。

  刘主任微笑:“关于余秋同志,我们有个想法。杨树湾的合作医疗站一直没认真搞起来,以前的赤脚医生刚开始工作,就被铁路招走了。余秋同志既然有这方面的专长,就试试干个赤脚医生吧。”

  郝建国还没放弃当赤脚医生的梦想,神差鬼使冒了一句:“余秋不想当大夫的。”

  要不是当着革委会主任的面,田雨真想动手殴打革命同志。谁让他多嘴多舌的?!

  像余秋这样的,她不当大夫谁能当?

  “没有的事!”田雨抓着余秋的手,眼神渴求而热切,“你想当的,对不对?”

  她的目光是如此的热情迫切,跟太阳光似的,刺得余秋躲都没地方躲。

  余秋喉咙像被什么堵着一样,不得不清清嗓子挤出一句:“我只怕我学得不精,耽误了乡亲们。”

  “没事。在实践中学习成长。”刘主任点点头,招呼众人,“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去各自工作岗位报到。”

  知青们嘴里头喊着乌拉,精神抖擞地往前跑。

  经过田头水渠的时候,胡杨手上拎着的马灯照亮了蹲着的农民。

  胡杨看着他手里的竹筒就心慌,说话不由自主地带上抖:“老乡,你干什么呢?”

  他腿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可他总觉得到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

  不对,就是有血。

  胡杨抬高手中的马灯,照亮了水田边上的竹篓,那里面赫然放着一块猪血。

  猪血块显然是新鲜的,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血往外头渗,晚风一吹,血腥味直往知青们鼻孔里头钻。

  田雨吓得脸色发白,问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你在干什么啊?”

  那人头也不抬,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抓蚂蟥,田里头蚂蟥太多,大家下田容易被咬到。”

  胡杨如释重负,立刻大声赞扬他:“你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要向你学习。”陈媛也认真肯定:“我要写通讯稿表扬你。”

  那人笑了,露出的牙齿颇为洁白:“不用了,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

  上了大路,知青们还在讨论抓蚂蟥的农民。大家七嘴八舌,都对他佩服的紧。

  周卫东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不定他是在抓蚂蟥卖钱呢。你们没听他说,蚂蟥是中药吗?说不定很值钱。”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集聚在余秋脸上,看得新上任的赤脚医生莫名其妙:“我哪儿知道蚂蟥值不值钱。”

  姐姐是西医,孩子们,姐姐不看中药。

  她笑着揶揄众人:“怎么?你们打算抓蚂蟥卖?”

  十几岁的大姑娘小伙子们齐齐变色,毫不犹豫地摇头。算了,挖草药都比抓蚂蟥好。

  众人赶紧踩着星光向知青点跑。

  经过大树底下时,余秋听到有人哭。

  这黑灯瞎火的,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可真是瘆人的很。大家面面相觑,琢磨着要不要上前一探究竟。

  黑暗中,又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啦!发洪水淹死猪,谁都不想的。队长不是说了嘛,社员都晓得不是你的责任。”

  哭泣的人还在伤心:“才五十多斤重啊,要是养到年底的话,肯定能养到起码一百五十斤。我愧对了队里的信任。”

  田雨听得心酸,小声道:“他肯定很难过。”

  “没关系的。”安慰他的人又开了口,“再养一头就是了。反正淹死的猪也没浪费,肉都烧给学校娃娃还有公社干部跟知青们吃了。”

  给知青们吃了。

  余秋脑海中上前头草泥马奔腾,每一头身上都顶着瘟猪肉三个大字。

  麻蛋,她竟然吃瘟猪肉了。

  最起码的,往红星公社插队的一路上,她跟同伴没有一个人哭。

  他们先在火车上大合唱,唱完东方红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下了火车走水路改坐船,他们也在唱“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嗓子哑了都不肯停下。

  直到后面下暴雨发洪水,船到了渡口还翻了,他们才消停下来,乖乖等着红星公社派人来接这波第一批接收的知青。

  “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趴着。”胡杨左右眼视力20,眼神堪比夜猫子。

  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没耽误他趁着闪电的瞬间看清河岸边的状况。

  河水已经漫上岸,刚才搭载他们的船破了个大洞。那人半个身子卡在洞里头,旁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芦苇几乎要盖住了她的身体。

  “是有个人。”

  天空又闪过一道霹雳,这回田雨也看清楚了,她赶紧抬脚招呼胡杨,“快点儿,咱们把人救回来。别壮志未酬身先死,叫雷给劈没了。”

  三四个胆子大的知青也跟着起身,冒着大雨过去把人拽出破洞。

  谢天谢地,她刚被拽出来,那船就叫风浪裹着撞上了礁石,碎了个四分五裂。

  余秋脑袋晕晕乎乎,睁开眼,只见天空像泼了浓墨,上面还撕开个大口子,哗啦啦地往下倒水。

  围着她的人七手八脚,跟抬小猪仔似的把她拖到了岸边稍微干燥一点儿的石亭放下。

  说是猪仔,也只有油水少的现在才能养出这么瘦的猪仔。这姑娘虽然个子不看着有一米六的样子,但人真是轻的很。

  田雨捏捏自己壮实的胳膊,老怀疑有人家小腿粗了。

  她抓起余秋身上的挎包,从里头翻出学生证来,就着胡杨划亮的火柴勉强辨认出字迹:“余秋,第八中学。哎,周卫东,你们八中的。你不是说八中这届你是第一个主动申请下乡的吗?屁,人家明显比你手脚快。”

  周卫东从后面露出脸,扯着嗓子喊了句:“余秋?妈呀,该不会那个余秋吧。”

  田雨不耐烦:“哪个余秋啊?”

  周卫东的眉毛往上飞:“废话,当然是那个让她妈跳忠字舞她不乐意,直接畏罪自杀。她爸污蔑贫下中农生不出孩子,被关牛棚的那位。”

  没想到这姑娘长这样啊。平常在学校里头她老低着头,他见过几次都没看清脸。

  胡杨骂了句:“是那些人太过分了。批判可以,为什么非要剃阴阳头,明明她妈是钢琴家,腿脚不便,还硬逼着人家在台上跳舞,简直无聊。”

  至于她父亲,女人生孩子生不下来这种事好像跟是不是贫下中农也没关系。

  田雨也白了周卫东一眼:“少说风凉话啦,人家起码下乡比你积极。”

  周卫东不服气:“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是要外逃呢。”

  这两年逃港的人又不稀罕,他堂哥在广东插队,听说那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苦练游泳技术,明面上口号是为了锻炼身体建设祖国,实际上是时刻想着趁边防战士不备,从大海上游到香港去。

  田雨瞪眼:“你说什么浑话呢,她要逃港的话,在这儿逃?逃进荒山老林当野人吗?”

  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经过激烈的争辩之后,最终还是通过集体表态决议接纳他们这位新同伴。

  即使母亲畏罪自杀,父亲是臭老右,但也要给黑五类子女积极投身革命的机会。

  田雨拍着余秋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好好在泥巴地里头多滚滚,扎根农村,用自己的努力洗刷骨头缝里的罪恶。”

  她年纪虽然不大,常年帮着当码头工人父母扛活的手掌却宽厚的很,几下子一拍,差点儿没把余秋给拍散了架。

  余秋却顾不上抱怨,她脑袋瓜子糊成了浆糊,一时间怀疑自己是碰上了恶搞真人秀,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是睡死了做噩梦。

  1972年,下乡插队,知青,还逃港?

  省港旗兵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地铁真碰到隧道事故,也不至于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

  余秋沙哑着嗓子:“你们我”

  她还没有来得组织好语言,前头就传来欢呼声。

  “来了来了,红星公社接我们的人来了。”

  十几个介于孩子与大人之间的大孩子哗啦啦地全往外头涌,丝毫不畏惧瀑布一样的暴雨。

  公社干部年纪不大,扯着嗓子跟风雨声较劲:“人都在吗?一共十三位知青。”

  “报告!我们这儿多了位同志。”田雨拉着余秋的手,跟旋风似的把人拽到前头去,“省立八中的余秋,她也跟着下乡来了。”

  公社干部皱起了眉毛,现在出门都是要介绍信的,知青下乡也不例外。

  怎么好端端的,还多出个人来。

  “她想积极追求进步,为贫下中农服务。”

  这批下乡知青里头女孩子恰好比男生少一位,田雨觉得余秋来的刚刚好,帮着她们娘子军正儿八经撑起半边天。

  公社干部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天上雨突然间下小了,赶紧领着大家上路:“先回去再说,这不合规定的。”

  “主动申请下乡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不好吗?”田雨挺起胸膛,为萍水相逢的女同胞背书,“我们都是一颗红心为人民服务。”

  旁边胡杨也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只有红五类子女才有继续求学的机会,厂里头招工也不会轮到她的。自己想下乡挣口饭吃,也不是什么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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