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_七零妇产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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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夜色渐深大清河静悄悄的原本在船头说笑的人也噤了声。

  月亮渐渐升到了正空,河面蒙了层柔软的月光。远处散落的渔火摇摇晃晃近处出水的荷花跟岸边的蚕豆都在这层光的笼罩下朦胧又恍惚。

  清风徐来,荷香与豆香交缠在一处混杂着水汽扑上人的面仿佛从不知方位的远方传来的古老歌谣。没有歌词只有轻轻的吟唱。

  船身就在这歌谣声中微微摇晃。

  众人排了班,有人负责上半夜有人负责后半晌。不当班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船舱蜷缩着休息。

  这又不是客船当然不会有床铺大家就随意躺在船舱当中。

  亏得天气炎热,船往前走,河上小风吹着倒也颇为舒爽。

  何东胜找了两个干净的麻布袋子,在里头塞上晒干的麦秸秆,催促两个小知青:“赶紧睡吧。”

  他在船舱小屋里头,给两人找了处清爽的地方又将晒干的艾蒿放在旁边,这才放下麻布口袋。

  余秋默默地看着他忙碌,心中暗自念叨没用的,艾蒿根本没有能力驱赶蚊子。

  他们学校实验室做过相关试验,市面上流行的所有驱蚊植物,都没有驱赶蚊虫的功效。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其实是蚊帐,古老的蚊帐才安全又环保,真正让蚊子无可奈何。

  胡杨倒是不畏惧蚊子,他只小声嘟囔了句:“要是有睡袋就好了。大家每个人一只睡袋。”

  余秋在边上听着稀奇,原来这个时候的人也知道有睡袋。

  可惜,也只是知道而已。

  他们什么都没有,比席地而卧好不到哪儿去。

  余秋含混应答了句:“那就自己做个睡袋好了。”

  胡杨兴致勃勃地问她该怎么做,半晌听不到回应。

  他在转过头,却发现余秋已经靠着麻布口袋船舱旁,沉沉的睡着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在她的脸上流淌。她微微扬着头,一张脸小巧又光洁,显出了稚嫩的憨态。只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整个人仿佛睡着了还在忧郁着什么事情。

  胡杨稀奇的很,原来还真有人坐着就睡着了。

  何东胜看了眼小赤脚医生,自己坐在了船舱边上,招呼胡杨道:“你也睡吧。”

  胡杨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在河面上晃荡的行船,就像是婴儿的摇篮,不多时,他也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余秋醒的比胡杨早,船还没靠岸,天边刚显出灰蒙蒙的色调,连鱼肚排都没有来得及翻出来时,她便睁开了眼睛。

  何东胜正在船头点竹篙,见她从船舱里头出来,他笑着招呼了一句:“再睡会儿吧。”

  这个点儿最好睡,况且药店还没有开门。

  余秋摇摇头,她本来想让何东胜休息会儿,话到嘴边却又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既不会撑船也不会摇橹。

  她只好清清嗓子,含混应了句:“我睡饱了。”

  何东胜没有强求,只拿下巴点着麻布口袋:“自己拿洋柿子,壶里头的水是烧开过的,你洗了吃。”

  余秋的确有些口渴,她没有跟生产队长客气,直接拿了西红柿洗干净咬一口。

  西红柿特有的浓郁香气伴随酸酸甜甜的滋味瞬时弥漫了她整个口腔。

  这是露天种植蔬菜,才有的滋味。用她奶奶的话来说,菜一定要吃过露水才有味道。

  她跟奶奶住的小院里头就长了两架西红柿。夏天西红柿熟了,奶奶会摘了切片,然后撒上白糖,做成火山下雪。

  巷子口的老井还能摇出水来,西红柿用井水湃过,带着丝丝凉意,与白糖混在一起,酸酸甜甜。

  阁楼窗外的树葡萄灰色的树干上白花青果紫熟果混杂在一起,跟树葡萄果的味道一样复杂。

  她坐在书桌前,楼下是奶奶跟朋友打麻将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声感慨,小秋可真乖。

  这是她的夏天,她记忆中的暑假。

  后来奶奶去世了,老巷子也拆迁了,破败的贫民窟建起了高楼大厦,却不再是她认识的地方。

  她的家不见了。

  余秋吃了整个西红柿,才反应过来何东胜什么都没吃。

  她赶紧洗了只西红柿递过去:“你也尝尝,味道不错。”

  何东胜下意识地往后面避了一下,慌忙空出只手来接过:“我自己来就好,你再吃点儿吧。要不要吃根黄瓜?”

  余秋摇摇头:“我吃饱了。”

  何东胜咬了口西红柿,伴着浓郁的汁水香气调侃了一句:“你可得多吃点儿,不然不长个子的。”

  余秋下意识地想翻白眼,以她的高龄除非断骨增高,否则长什么个子呀?

  船舱里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有人打着拖欠过来接手撑船,有人直接拖了河水上来洗脸。

  陈福顺的奶奶拎出只炉子,开始点火做早饭。按照杨树湾惯常的规矩,仍旧是一把米三把红薯干,外加一把玉米碜子。

  余秋看着她从河里直接舀水,下意识的眼皮就开始噗噗直跳。

  妈呀,昨天晚上她还看到有人站在船头直接对着河里头小便。

  何东胜从麻袋里头拿出几根玉米棒,剥了外皮跟须子,递给陈家大娘:“婶婶,给我们蒸几个玉米棒子吧,要蒸的,不要放进去煮。”

  陈福顺的奶奶立刻笑:“晓得嘞,蒸的香。”

  何东胜又拿出根黄瓜来塞给余秋:“这个嫩,你尝尝。”

  余秋尴尬地扭过头去,感觉对方刚才发现了她的嫌弃。别的她能忍,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她实在没有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想办法给杨树湾弄个水过滤装置,不说达到自来水的标准,最起码的煮开了之后得能够喝下去。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活性炭卖,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用木头自制了,然后加上沙石,经过沉淀过滤之后再取水喝。

  待会儿她得跟胡杨去找找看,解决了水卫生问题,可以解决大半的健康问题。

  船舱里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船头也越来越热闹。余秋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等待早饭熟的时间里头,忙碌惯了的村民们也没有闲着。

  船行到那处连着护城河的大水塘边时,何东胜跟另一个年轻人都拿出淌网开始淌螺蛳。

  旁边的人在船头打水清理螺蛳里头混杂的杂质,大鱼留下来,小毛鱼重新丢回水里头继续生长。一直忙到船靠岸了,大家草草喝过红薯稀饭,立刻各司其职。老成根夫妻栓好了船,带着堂弟家的孩子赶紧往菜场去。

  早上六点钟开市,五点钟菜场的人就要忙着将从附近生产队拖回来的菜码放到各个摊位上。

  他们手脚勤快点,眼睛利索些,帮着搬搬货摆摆菜,回头卖剩下来的菜,人家也愿意帮忙分开来,而不是一股脑儿的直接倒进桶里。

  7队的生产队长也没有停歇,直接领着社员去县政府附近的菜场。他有位远房表姐就在那儿卖菜,朝中有人好办事,即使是个售货员,有人帮忙递话,也总比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撞上去来的强。

  何东胜也跳上船头,笑着招呼余秋跟胡杨:“你俩再睡会儿吧,现在药店跟卖废品的都还没开门呢。”

  胡杨哪里坐得住,他立刻起身:“我先过去看看再说,说不定人家起得早。”

  余秋迟疑:“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她话音刚落,灰蒙蒙的天色中,河岸边就有个人过来倒垃圾。

  何东胜赶紧跑过去打招呼:“大妈,别倒。”

  那中年妇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叫红未兵逮着了,赶紧陪着笑脸:“没倒没倒,我刚才手打滑来着,这就扫走。”

  胡杨跟余秋都跟过去,笑着解释:“大妈您别误会,我们其实是想上你家收垃圾来着。”

  那人扭过头看清了他们身上的打扮,立刻没好气地转身就要走:“收什么垃圾呀,我们家又不是卖废品的。”

  何东胜赶紧挡在她前头:“婶子,我们是杨树湾大队的。我们队里头种庄稼少肥料,就想着到县城来收各家各户的垃圾回去沤肥。”

  他朝余秋使了个眼色,余秋福至心灵,立刻递上了自己手里头抓着的西红柿:“婶婶,还请你帮帮忙。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我们大队就急着沤肥好完成今年的征购粮任务。”

  她刚吃完西红柿,说话时嘴里头还带着酸酸甜甜的香气,显得一双小手上拿的西红柿真是又大又红又香又甜。

  余秋笑容满面:“婶婶,您尝尝,我们杨树湾大队的西红柿挺甜的。”

  现在的人好像没有提防投毒的意思。

  余秋西红柿塞过去,那大婶就抓起来,毫不迟疑地咬了一口,还夸了句:“还是你们农民好,想吃点儿啥新鲜的,地里头都有。”

  有了西红柿打头阵,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大婶不仅自己痛快地将垃圾都倒在了何东胜从船上拖下来的独轮车上,还领着他去左邻右舍收垃圾。

  人都爱偷懒,沿河岸边的居民家里头的垃圾也都基本上,趁着天没大亮,倒在河边。

  据说革委会的干部为此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暑假,不少红未兵都被动员起来,戴起了红袖章专门来打击这种破坏爱国卫生运动的落后行为。

  现在有人免费上门收垃圾,他们正好乐得轻松。不一会儿功夫,一辆独轮车就装的满满当当。

  何东胜不得不返回一趟船上,将垃圾全都倒进几个大桶当中。

  他跟河岸边的居民约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五点半,杨树湾的人过来收垃圾。

  要是里头有废铜烂铁或者是打碎的碗摔碎的碟之类,还请他们分开,不然沤了肥拖到田里头划破了人脚,那就不美了。

  帮着他们张罗的大婶得了几只西红柿跟黄瓜,心情很不错。

  她相当豪气地拍胸口打包票:“这个你放心,我们这儿都是祖祖辈辈住的,没这种缺德人。”

  何东胜道了谢,又央着她帮忙引荐后面几排二层小楼的居民。

  大婶往他指着的方向看,眼神中掩饰不住的艳羡:“哎呀,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吃国家粮的人。”

  那儿是县金笔厂的家属小区,人家的垃圾可不会这样清汤寡水,里头都是有好料的。

  何东胜笑出了一口白牙:“还请婶婶您帮忙说说,地里头有肥,菜跟庄稼才能长得好。下回我们还要麻烦婶婶帮我们尝尝多了肥料的菜是不是长的就是不一样。”

  大婶脸上的笑意立刻多了:“哎呀,你们种地也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算了,我就卖这张老脸,过去给你们问问看。都是为了国家建设发展,工人农民一条心嘛。”

  路旁的废品回收站开的早,胡杨跟着收了一半垃圾就跑过去淘换宝贝。

  余秋赶紧帮忙推着车跟上,要是一鼓作气拿下金笔厂工人小区,起码一个生产队的沤肥都不用愁了。

  这再多找几个巷子,整个杨树湾大队别说是水田了,各家各户的自留地需要肥料说不定都有保证。

  那大婶嘴上虽然对金笔厂的人酸溜溜的,但走进门却是熟门熟路。

  门口开门的大爷见是她领人过来的,只抬头扫了眼,就又开始对着收音机里头的沙家浜摇头晃脑,跟着哼音乐。

  大婶找了她一个老姐妹周阿姨,简单说明来意,又得了两根紫茄子就算是完成交接。

  余秋倒是佩服这人的爽快,按劳分配,见好就收。

  周阿姨倒了自家的垃圾,收下两捧蚕豆尝鲜,领着何东胜去各家各户敲门,收了整栋楼还没来得及倒的垃圾。

  末了,她又去带着人去另一栋楼找朋友。

  一路上,周阿姨都在打听杨树湾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听说现在是毛豆跟蚕豆上市的季节,她立刻唏嘘着叹气:“哎哟哟,现在毛豆米可不好买,紧俏的很。菜场门一开,挤进去了就没了。”

  余秋心中暗暗念叨,估计现在的豆类都紧俏。老百姓的肚皮都聪明的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营养。蔬菜不需要凭票供应,富含蛋白质的豆类当然受欢迎。

  何东胜立刻从袋子里头抓出把毛豆,笑着请周阿姨看:“阿姨,你看我们杨树湾的毛豆长得怎么样啊。”

  周阿姨眉开眼笑:“好好好,一看就是你们下大功夫种出来的,这毛豆颗颗都饱满的很。”

  她也不干拿东西不办事,直接带着人敲响朋友的家门:“小敏,来来来,阿姨跟说做个事情。”

  她扭过头朝何东胜笑,“我们小敏是最喜欢吃毛豆的。”

  余秋赶紧捧出一把毛豆来,笑着塞给开门的女人:“姐,你看看这毛豆,真是好毛豆。”

  女人好像刚上完夜班,眼皮都是浮肿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楼梯口就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绿军装,袖子上别着红袖章的年轻男人面如锅底,眼睛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余秋跟何东胜的脸上:“你们是谁?到我们金笔厂来干什么?”

  余秋脑子嗡的一声。完蛋了,现在严禁私人买卖任何东西,就是一把毛豆都不允许,在国营菜场以外的地方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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