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猎杀游戏(30)_水仙自救系统(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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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猎杀游戏(30)

  竺光和席南谈完后,旋即去到门外,照例守在庭院口。

  负责建造宫殿的匠人们有什么需要指示的,都是走到他跟前问他。

  竺光离开木屋后,席南则从怀里拿出一样物什,正是那耳磁石。

  席南试了试,耳磁石在他的精准操作下,把竺光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等再过一段时日,待竺光负责的各个宫殿差不多建造完毕,阵法有了雏形,再有这耳磁石里竺光亲口说的话,证据就会彻底变得齐全、确凿。

  到时候,七月自然会明白——他的手下竺光,确实是要害他。以竺光为代表的许多族民,也确实不服他的统治。

  系统跟着席南听完耳磁石里的话,“小南南,你这招玩得漂亮,还真的离间了七月和竺光啊。”

  席南道:“这不叫离间。竺光本来就心怀异心。我这些日子的举动,只是提前帮他把这异心激了出来。我想,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服从七月。”

  系统叹口气:“你的做法是不是有些残忍呢?七月为了族人被封印了四千年,如今又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却逼他发现,原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庇护的族人,要反过来杀他。”

  席南:“七月不傻。我想,他该懂得提防竺光,或许也发现了一些端倪的。只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总觉得他们萧家欠了这些人。所以,就算七月心有怀疑,怕也不会做什么。他会选择能忍则忍。”

  “只是……我虽一直教他仁义,可这种时候,他不能心软。否则死的就是他。他心软,我就帮他做出选择。”

  系统:“等他知道这一切,如果恨你,怎么办?万一他觉得,如果不是你诱导竺光这么早造反,他与竺光之间,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席南心想,如果有别的方法,他又何尝想这样。

  可是他不能让七月真的率领异魔统治琉璃界。

  按照系统的计算,异魔力量太大,如果任由其扩张,琉璃界承载不住,终会彻底灭亡。

  到时候不仅是异魔和人族,琉璃界的所有生灵都得跟着一起死。

  所谓让席南阻止七月黑化的任务,其实就是不能让他真的任由异魔进行扩张。

  席南叹口气:“为了任务,我不得不如此。撇开任务,单纯为了七月,我也只有如此。竺光的存在就是个□□,不知道什么就会害到七月。我提前为七月拔出这根刺,痛了些,也是为他将来减少隐患。至于别的……他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时间到了,我还是该离开,那样我也无所谓了,对么?”

  席南跟系统说完这番话,心情一直很沉痛,直到他收到七月的信,心情才好了起来。

  七月表示他会在十日后回来。

  那个时候,西边城镇闹妖魔的事会平复,七月会先登上王位,将正式成为琉璃界的王,继而率领异魔统治人间。

  加冕大典完成后,紧接着就是大婚庆典。

  七月称王之后,将在天地和异魔族民的见证下,与席南结为连理,白首不离。

  等待七月回来的日子里,席南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竺光所构建的阵法画下来,再把破阵的关键点写下来。

  席南那日对竺光说的话,自然忽悠居多。

  譬如他其实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和那么高阵法天赋,跟余秋结识几天,他也不能就懂阵法了。但他有系统。系统自带信息检索功能,包括各种阵法,席南得以看出竺光埋下的算计。

  做完这一切,席南把阵法图纸和耳磁石仔仔细细藏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就闲了下来。

  席南:“系统,我怎么有点紧张呢?”

  系统:“婚前恐惧症,可以理解。”

  席南:“……”

  系统:“哎呀,宿主大大要嫁人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席南:“胡说什么?我一大老爷们——”

  系统:“嫁出去的爷们,泼出去的水啊~~~”

  席南:“……”

  这一日,距七月正式登基为王、以及七月与席南的成婚大典尚有三日,常雀回来了。

  常雀带着几个手下,过来找了席南。

  手下们手上捧着红衣和各种金银饰品,看样子都是为大婚准备的。

  席南问常雀:“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世子呢?”

  常雀脸色很不好,很显然依旧很不满这桩婚事。

  他看着席南,只道:“世子让我回来先带你试试礼服什么的,看是否合身,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先去把礼服什么的穿好,然后我们去大婚庆典的大殿,你跟着我走一遍流程。”

  啧。居然还有婚礼彩排。

  席南这么想着,倒也接过了衣服,回屋换了起来。

  席南没想到,他还有个盖头。

  穿好衣服,席南走出去,对常雀道:“怎么还有盖头?我又不是姑娘。”

  常雀一副不想跟他废话的样子,接过盖头直接盖到了席南身上。

  “你看不见路。我直接用我族秘术带你过去。”

  常雀说完这话,席南就感到自己在术法的催动下腾空而起了。

  如此,行出片刻,席南感觉到方向不对。

  席南心下一凛,立刻摘下盖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林中。

  他的周围站满了常雀的手下。

  而常雀,就立在他面前。

  看来,这常雀不是受七月之命回来的。

  他怕是找了个借口提前归来,为的就是趁七月不在杀了自己。

  席南蹙眉:“你想如何?”

  席南问出这话,一直以鸟的面目示人的常雀,第一次现出了人形,竟是一个颇为俊秀的公子形象,跟他平时的模样反差极大。

  常雀道:“千年以来年,我并非一直死守在流霞峰。我还有一个名字,司禾。”

  司禾?!

  他竟是司禾?!

  这一点,席南确实未曾算到。

  席南不免惊讶。琉璃界有三大高手,第二是鬼玄,第三是定苍,而一直神秘莫测的司禾,就是排行第一的高手。

  “司禾是我游走人间的名字。我对人间的事很熟。包括余家先祖的封印术,还得过我的指点。”

  常雀冷冷道,“所以,不要以为我看不出竺光的把戏。我暗中留意他很久了。他有造反之心。至于你,哼,你也要利用‘无双’加害世子!如何?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二人是否布下了完美的计策?还有三日,世子就回来了。我想,你们要利用加冕大典和大婚庆典来加害他。我不会让你们如愿!”

  “竺光的确有异心,但我不是啊。”席南立刻拿出那‘无双’,“你看,这‘无双’是假的。我也是为了你们世子,才来诓骗竺光的。早知道你看了出来,我就不必这么费劲了啊!”

  常雀严肃道:“第一,你这‘无双’是假的,但若不是知道真的‘无双’长什么样,你怎么可能造得出假的?很显然,真的‘无双’有极大可能也在你身上。你准备一对假‘无双’,只是为自己脱罪找的借口!第二,你若看出竺光有异心,为何不直接告诉世子,而是要这般下套呢?我不会信你。”

  席南道:“首先,鬼玄的确给我过真的‘无双’,我已经把它扔了,你尽可搜我身。其次,我不直接告诉七月,也是因为那会儿没有拿到真正的证据。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我告诉他竺光要反,这落在他眼里,岂非成了我离间你们异魔。我不愿他怀疑我。”

  席南说得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可是常雀已经听不进去。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宁杀错,不放过。四千年前的悲剧,他虽未曾亲眼目睹,但曾日夜听父母说起。

  那一夜,异魔们流的血,把琉璃界的海都染红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人族。

  没有一个人族值得信任。何况是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人族。

  常雀举起双掌,准备出招。“无须狡辩了。我的父母当年侥幸活了下来,但也落下病根,每逢雨天,他们旧伤发作,疼痛难忍,最后死的时候,是活活疼死的。我看着他们万般痛苦,却没有办法帮他们。这都是你们造成的!我绝对不允许历史重演!”

  常雀说完这话,已和着手下一起,对席南动了手。

  光是常雀一个,席南就打不过了。

  且不说人族和异魔天生的差距,这常雀已有一千岁,有千年的道行,席南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眼下常雀还有帮手,他们纷纷上前,顷刻间已有无数招式尽数朝席南袭去。

  席南避无可避,短短时间内,已连重了好几掌,疼得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席南:“卧槽系统,我翻车了!”

  系统:“冷静冷静。谁能想到常雀这么偏执演技还这么好?我们都被他骗了。”

  情急之下,席南只得用了余家秘传的隐术。

  这隐术一时间也确实骗过了异魔们。

  他们看不见席南,招式都打空了。

  席南趁机逃出数里,他喉中腥甜,瞬间涌出一大口血。

  可席南只得忍住,拼命又把血咽了下去。因为他怕血腥味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系统:“小南南,你这身体不行了,五脏六腑都碎了。我要想办法带你的意识离开。”

  席南点住自己几个穴位,使用朱雀派秘术强行调动真气,让自己还能行动。“现在还不行。我得想办法撑住片刻。我不能让我的尸体落入常雀手中。否则鬼知道他会在七月面前怎么编排我,说我一直骗七月,临阵逃婚都有可能。”

  “但若我的尸体不被常雀找到,而是让七月看见。那么,常雀杀了我的事情一定会败露。到时候哪怕常雀会告诉七月,竺光要害七月,但七月怕不会信常雀的话。所以,他还是不能肯定竺光要害他。何况,那会儿七月可能会伤心失意,竺光正好要乘虚而入。我必须……必须要办法让七月看见我的尸体,发现我身上的东西。”

  系统:“都这个时候,你还要想着七月?”

  席南:“我虽然翻车了。但我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画了阵法图,还有录了竺光声音的耳磁石。我一定要让七月看到。你让我想想……想想如何让他看到。”

  席南一路踉跄着逃,最后也不知是凭着直觉还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跑到了一个高台前。

  高台在术法的作用下虚浮在空中。

  而高台与地面链接的地方,正在搭一座人桥。

  此刻,几个异魔正把一具具人的尸体往人桥上堆。

  这无数尸体,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异魔在人族掠杀所得的战利品。

  四千年前,人族许君勾引异魔首领,最后几乎害死了全部异魔。

  事情结束后,许君称皇,统治起整个琉璃界。

  那个时候,人族把异魔的羽毛拔下来,做成皇冠,取下异魔的毛发,铺成地毯。异魔的骨头则被做成了龙椅。

  许君登基为帝,坐上龙椅,每一步都带着异魔的骨血。那是人族的示威,那是人族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异魔再厉害,也终被人族所灭。

  如今这座人桥,就是异魔效仿当年人族的作为。

  他们要把人族踩在脚下,这样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到时候,他们的王,琉璃界众望所归真正的统治者,就会踏着这样的人桥,一步一步登上高台,坐上王位。

  席南咬着牙坚持,还给耳磁石留下一段话,最后总算等到人桥搭建得差不多。

  那会儿他也彻底没了力气,无法使用隐术,现身在那几个异魔面前,再倒下。

  这几个干活搭桥的都是低等异魔。他们离山顶木屋等宫殿的位置很远,从不曾见过席南,自然也不知道他便是他们世子的爱人,当即顺手把席南的尸身扔上了人桥,和着上千具别的尸体一起。

  席南如愿躺在了人桥的尽头。他两只手握成拳,一手紧紧握着阵法图纸,另一手则紧紧握着耳磁石。

  席南一直都知道,自己总会离开这个世界,他和七月注定分开。

  可他其实愿意试着与他相守一段时间。他没想到分离这天会来得这样快。

  三日后,就是七月正式和席南成婚的日子了。

  可惜席南到底没有等到。

  后面的事情,是席南后来通过系统的播放看见的了。

  见席南失去了踪迹,常雀先手凝法决算了算,对手下道:“他没可能活。我算了算,没有他的魂力在,他是真的死了。你们去找他的尸体,藏起来,先莫让世子发现。”

  “是。”手下们应声而去。

  再三日后。七月凯旋,众人迎接。

  七月看见常雀来迎,首先是问:“定苍呢?他怎么没来?”

  常雀道:“禀世子。大婚前,你们二人不宜见面的。他现在穿礼服做准备。世子先参加加冕大殿,正式封王。随后大婚,你就能见到他了。”

  七月眉目间皆是喜悦,“他最怕麻烦。我让你们把大婚流程尽量精简,可有做到?”

  常雀点头:“世子放心。”

  “那便好。只是……又怕他久等。对了,你去帮我给他送点吃的。”七月道,“可别像人间的姑娘嫁人,要让人家饿着。他喜欢羊肉汤。再给他烤点肉。”

  “好。”常雀摆摆头,劝道,“世子放心。我这就去。不过你也该换加冕礼服了,免得误了时辰。”

  “嗯。有劳你。”七月跟常雀交代完,便去换礼服了。

  时辰到,七月穿上华服,戴着王冠,按着异魔流传下来的习俗,一步步完成着加冕大典的所有步骤。

  最后,他将踏过人族尸体构成的桥,走上高台,坐上王位。

  其实关于人桥的搭建,七月最早是反对的。

  可是族民们坚持这么做,否则他们无法排解仇恨。七月最后也就同意了。

  此刻,看着这一具具尸体,七月略叹一口气,到底一步步踩过他们,走向高台,走向他的王位。

  即将登上高台时,七月忽然瞥到了什么。他觉得不可置信,但一时竟不敢低头确认。

  他浑身都开始发起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逼迫自己把头低下。

  然后他就看见了席南的尸体。

  席南面容已灰败,身体已冰冷。他静静躺在七月面前,而七月差点一脚踩上去。

  七月立刻跪了下来。那一刻,他肝胆俱裂。

  七月盯了席南很久很久,然后一把抱起他。

  七月张开嘴,似乎想发出一声哀嚎,可是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哀恸至深,他似乎骤然失去了声音。

  “义父,怎么会这样?你醒醒……醒醒……”

  很久以后,七月的声音才恢复了些许。他捧起席南的头,径直吻上他的唇,他轻轻咬着他的唇,声音极度沙哑。“你醒过来,打我骂我都好。你……你醒过来……你醒来看看我,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可七月再也听不到任何回答。

  人桥之下,异魔们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常雀也不料,席南的尸体竟会出现在人桥上,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七月劝诫。“世子,大典尚未举行完毕,您——”

  “滚——!”七月拂袖,常雀立刻被他打得从人桥上狠狠摔落在地。

  常雀挨这一下,已然受了重伤。他吐了一大口血,勉强半坐起来,就远远看到七月回眸看了自己。

  常雀从未看过七月有过这般可怕的眼神。那眼神冷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也痛苦到了极致。

  常雀一下子低下了头,竟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

  最后七月并未完成加冕大典,而是抱起席南,兀自回到了山顶木屋。

  七月去到床上,就那么抱着席南的入睡。

  注意到席南即使是死了,还紧握着双拳。

  七月轻轻掰开他的拳头,道:“义父,放松,别怕。是我。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似乎尸体真的还有意识一般,在七月轻拍着他的肩膀,不断说了许久安慰的话之后,席南紧握的双手这才松开。

  这个时候,七月注意到他一只手里握着一张纸,而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则是耳磁石。

  七月的手又抖起来。“你是有话要对我说,才把手握得这样紧吗?都是……都是为了我吗?”

  说到这里,七月忽而笑了。“义父你看,你心里有我,死前都这么护着我。你就是嘴硬,老是不承认。可我……可我……”

  “可我为什么,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笑着笑着,七月的眼泪源源不断落在席南的身上。

  可他不敢哭太久。他抹去眼泪,先是展开了那张图纸,不多时,他就看懂了。然后他再打开耳磁石,就听到了席南套竺光话的全过程。

  七月什么都明白了。

  最后他颤抖着手捧着耳磁石,听到了席南单独留给他的话。

  “小七,我得先行一步了。其实我注定先离开你,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因为我是人,你是异魔。我的寿命本来就比你短了许多。如今,只是这一天来得稍微早些罢了。不必难过,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寻觅到良人,今生有幸与你相识相知,已不负上苍恩泽。”

  “请你信我,我从未想过害过你。也请你多留意竺光,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他的阴谋得逞。另外,莫要将我的死牵连旁人。我之死,归根结底,是四千年前人魔两族的仇恨造成的。所以,我只希望这样的仇恨不要再继续下去。任由仇恨继续,只会造成无数类似的悲剧。”

  “最后,我想要告诉你,这世间盛极必衰,枯荣流转,自有天道。这话虽然有些残忍,但异魔从琉璃界的消亡,确实是顺应天命之举。保人族昌盛,才能保琉璃界长久存在。异魔过于强大,任由其蔓延,琉璃界也将不日毁灭。所以,希望你勿要继续杀人族,希望你停止现在的计划,不要让异魔扩张,不要让他们强大到能随时蚕食人族。”

  “不谈这些大道理,那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停止对人族的杀戮,好不好?”

  七月把自己关在木屋里,将这些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好像可以通过耳磁石听到席南的声音,他已经无比感激。

  日升日落,反反复复。

  七月不知道他把自己关了多久,又把这些话听了多久。

  好不容易,他把耳磁石放下,再紧紧抱住席南。“义父,我知道了。我都答应你。只是……你说了这么这么多话,就是不肯说一句‘我爱你’么?”

  定苍这样的人,风流一世,爱姑娘,爱山川河流,爱每一处花草,爱苍生天下。

  ——这样的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呢?

  思及于此,七月看着席南,对着他紧闭的眼睛吻下去,继而再吻上他的唇。“罢了,正如你所说。我能遇见你,已是一件极幸运的事。何况,你对我这么这么好。”

  七月这一回,一直把自己关了七天。

  他不忍席南尸身腐坏,用灵力将整个山头冰冻,以至于再从木屋出来的时候,他的眉梢和两鬓间都挂着霜花。

  “世子……”

  出口的是常雀,他跪在地上,看上去已在此跪了很久。

  常雀的旁边跪着竺光,竺光的身后还有一众异魔。

  众人小心翼翼,都在等着七月的指示。

  七月眉目清冷,悲喜不明。

  他淡淡看过众人,整个人似乎已经恢复平静,从席南之死中恢复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七月道:“重新准备两个大典。先是即位大典。我会称王。这些日子,你们担心了。”

  听见这话,常雀常常呼出一口气。

  哪知七月再道:“那之后,依然是大婚庆典。不管他是死是活,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我要做到。常雀跟我来。其余人去准备。”

  众人应声而去。常雀则跟着七月进入木屋。

  常雀一进屋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冷。他下意识朝七月看去,七月神色讳莫如深,叫人完全猜不透内心。

  七月不开口,常雀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站立。

  过了好一会儿,七月开口:“坐下说话。”

  “是。”常雀皱了皱眉,旋即与七月对座。

  七月甚至用术法催热了一杯茶,倒给了常雀。“喝茶。然后跟我一起听点东西。”

  “好……”常雀抬手握住茶杯,但觉得怎么也没敢真的拿起来喝。

  七月瞥他一眼,随后拿出席南留下的耳磁石,放给了常雀听。

  听完竺光说的所有话,七月收回耳磁石。“他被你重伤之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去到人桥,我想,他为的就是把这消息递给我。他怕我被竺光所害。”

  常雀立刻起身,朝七月跪下。“世子,属下……属下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杀了我毕生所爱,现在告诉我,你无话可说?”

  七月的声音骤然冰冷。

  常雀握紧双拳,听得七月再道:“念着你父母在这流霞峰守了三千年,然后你又守了一千年,所以关于苍的事,我一直对你好言相劝。你经常装作被苍气得跳脚,对他毫无办法……你演得很好,你骗过了他,也骗过了我。我对你的信任,换来的结果是,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常雀听罢,道:“辜负了世子的信任,欺骗世子一事,属下罪无可恕。但关于灭人族之事,属下不认为自己有错。属下绝不信任任何人族。”

  “是么?这么说,未来你也不可能和人族和平共处?”

  七月唇角溢出一抹苦涩,“先前我说只是统领人族,而不是什么杀尽人族,彻底占领琉璃界……那会儿你同意了,也是骗我的?”

  “属下认为,那只是你爱上人族,被其诓骗所生的仁爱之心。我们不该对人族有半点仁义。想想四千年前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常雀深深呼口气,“于公,对于杀人族一事,我不认为我有错。于私,我害您所爱,欺骗于您,愧为人臣,确实有罪,这就自刎谢罪!”

  说到这里,常雀抬起双掌,准备打向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一道灵力朝他打来,却生生制止了他的行动。

  常雀皱眉看向七月,却只看见七月双眸冰冷、带着些许嘲意看向自己。

  “死?未免太轻了。留你一条命。我让你跟我一起看看,我们的终局在哪里。”

  再三日后。

  七月正式登基为王。

  加冕庆典完成后,就是他与席南尸身的成婚大殿。

  席南的尸身被冰封,再放入上好的棺木中,由四个异魔托着,与七月走完成婚的各个流程。

  当晚,席南带着七月走进那建好的,供他们新婚使用的宫殿。

  这日,鬼玄也来了。

  夜半时分,北斗七星高悬。

  鬼玄与竺光对视一眼,发动提前埋伏在这里的法阵,先把常雀等人全部制服。

  最后,他们启动新婚宫殿的阵眼,除了阵眼位置,整个流霞峰有七处地方相继亮起了极为明亮的光芒,正好一一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空中,北斗七星受阵法牵引,瞬间明亮,光坠入法阵,发出极大的力量,得以困住阵眼位置——也就是北极星对应的方向。

  鬼玄和竺光长长呼一口气——总算把七月暂时制服。

  但下一瞬,天空之中,北斗七星竟然开始移动,牵引着地上的宫殿竟也开始移动。

  随后大家发现不是宫殿在移动,而是流霞峰的地在移动。

  “不妙!快走!这是世子做的!他察觉了我们的计划,会利用这法阵反过来对付我们!”鬼玄高喝一声,起身欲逃。

  竺光旋即也跟上了他的步子。

  但两人双双被法阵笼罩,彻底动弹不得。

  两人回头,发现他们两人这些日子网罗的党羽,也纷纷落入阵中,彻底被控制住。

  很快,二人听到了七月的声音。

  “我早就察觉你们的异心。一直没有做什么,是在给你们留余地。你们毕竟对我族有功。哪怕定苍死了,我也想,再给你们留最后一个机会。不料,你们还要选择杀我。这就由不得我了。”

  七月继续道:“如今,我已重新开启碧玉湖的异界法门。所有族民全都在观礼台喝酒庆祝,正好方便我把他们带回去。”

  “你怎么敢?”鬼玄厉声道,“短短时间内,使用秘法移动地脉、改变星斗,你已经耗损过大,再强行开启法门,用传送术带走这么多人,你会灵力耗尽而死!”

  “无所谓。这正趁了你们的心意,不是么?”

  七月声音寡淡,好像对万事万物都已不再上心,却在弹指间,已动手杀了鬼玄和竺光。

  当晚,七月强开碧玉湖下法门,再强行把族民们全数移了过去。

  留在最后的是常雀。他死死守在法门不愿离开。“世子,这是我毕生的心愿!我等族人回归等了一千年!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梦想幻灭的滋味,如何?我尝过了,也让你试试罢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明白,死这件事……对比活下去,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话音落下,七月伸手一推,常雀也被带往异世。

  最后七月关上法门,倒在地,狠狠吐了好几口血。

  琉璃界上,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先是四大正派开始混战,随后人间四处发生灾劫和瘟疫。

  在救助百姓的过程中,百花楼出了大力,并向人间介绍了一个神,叫“定神”,取四海安定之意。

  定神现世后,先后平复了水灾、瘟疫,并降服了各种妖魔,确实让人间恢复了平定。

  百花楼提出,让定神在琉璃界称王,统领人间。

  没人提出异议,百姓们也心悦诚服。

  再后来,西方有大妖显示,害了无数城镇。

  定神出现,花了十日时间彻底除掉大妖,这件事,百姓们也都看在眼里,对他无一不感激。

  可再后来,定神似乎就消失了。

  就连百花楼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百花楼的姑娘曾率百姓们前往流霞峰,打算一起乞求定神现世。

  可整座山峰都被莫名的雾气笼罩,他们在山脚下绕了十天半个月,竟也无法上山。

  众人只得作罢,只当他们的神抛弃了琉璃界、离去了。

  对于定神的离去,无人不感慨喟叹。

  不过,定神虽然离去,但琉璃界却有很多信仰他的虔诚信众。

  信众们发展着教义规矩,日日期盼定神再临。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定神已经死了。

  那日正是七月间。

  七月抱着席南的尸身坐在碧玉湖边,做了两件事,其一,封住异世法门的入口,几乎灭了异魔们再返回琉璃界的机会;其二,他将席南的尸身放入碧玉湖,将整片湖冰封。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但夏季的炎热尚未褪去。

  可这流霞峰已被冰雪笼罩。

  异魔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包括呼风唤雨,改变气候。

  七月耗尽最后的法力,将流霞峰的气候做了改变。

  他让这里万年处于冰雪气候,以保席南尸身不朽。

  移星,移山改变地脉,再到开启异世法门,最后是改变整个流霞峰的气候……

  这些事连在一起,彻底让七月灵力耗尽。

  灵力耗尽后,他坐在碧玉湖边,哪儿也不去,只日复一日地看着湖中冰封的席南的尸体。

  七月末的那一天,莫名天将火雨,落在七月身上,顷刻间将他的身体焚烧殆尽。

  七月耳边响起了他用血咒对母亲立下的重誓。

  ——“我发誓,势必屠尽人族,光复我族,重新占领琉璃界。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

  火光之中,七月望着席南,却眼带笑意。“我违背了誓言,到底受到了惩罚。身体被焚烧,没有躯体,自然也没有葬身之地。但好在,我死在了你的身边。义父,黄泉路上,你可有等我?”

  席南看完这一切,抹了一把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已泪流满面。

  七月流火。

  他为七月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何曾想过他今日的结局。

  随后,系统开启了强制睡眠功能,逼迫席南好好睡一觉,以便他缓解心情。

  席南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

  那正是春末夏初时期。

  他走在与百花洲花灯类似的地方。

  灯与花如昼,远远看去,蜿蜒的街巷如银河一般美丽。

  席南走向街巷的尽头,看到了香囊结成的鹊桥。

  他想起来,七月曾在这样的鹊桥前问自己:“义父,你可知我的心愿是什么?”

  席南喟叹一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席南这一回头,就看见了长成人,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七月。

  席南有些呆住了,只瞬也不瞬地望着七月。

  七月眉眼含笑,抬起手抚了抚席南的肩膀。

  席南侧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肩头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些落花的花瓣。

  “小七……”席南开口,他的声音不敢太大,怕把这么美的梦惊醒。

  然后他看见七月笑着对自己说:“嗯,义父,我在。我一直都在。”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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