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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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炼尸场位于兰陵野外,是金光善在世的时候建造的,而负责建造它的人,当然是金光瑶。

  金光瑶认祖归宗以后,但凡金光善动了什么歪念头,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做,或者是他捅出了什么篓子,需要人给他善后,金光瑶都是不二人选。

   

  一来金光瑶聪明伶俐,办事能力极强且嘴巴紧;二来金光瑶此人根本没有底线,这些事情也只有他敢做,他又在市井长大,肚子里面花花肠子一大堆,对付起人来,花样百出,在人精扎堆的金氏也是出了名的狠角色。

  在金光善的授意下,金光瑶招揽了一大批效法魏无羡修习鬼道的三教九流之士,其中不乏烧杀抢掠的亡命之徒,把他们聚集起来,还给其中最优秀的薛洋专门辟出一个炼尸场,研究实验鬼道。

  金氏的炼尸场除了秘密研究阴虎符和炼尸驭尸之术以外,也是许多金氏异己仇家的葬身之地,相传金氏会把反对者投入炼尸场,供薛洋拿来做炼尸的材料,每天都有无数活人在这里变成走尸,谁能想到金碧辉煌的金麟台背后,却是这样一座人间炼狱。

   

  金光善死后,金光瑶做了仙督,开始沽名钓誉起来,没多久就关闭了炼尸场,秘密清理了薛洋,处理了炼尸场里面的尸体,对外说已经拆了炼尸场。渐渐地,炼尸场便荒废了,成了兰陵当地一个恐怖的传说。 

  炼尸场在兰陵郊外,外围设置了障眼法,普通人或是灵力一般的修士轻易发现不了,金凌从金光瑶生前下属的口中,打听到了炼尸场的遗址所在。 

  蓝涣问:“金家主,不知金麟台可还保存着阿瑶生前用过的东西,比如衣物鞋帽之类?”

  金凌愣了一下,道:“有,小叔叔的寝殿一直封着,没人动过,衣物一定还有,泽芜君这是要做什么?”

  蓝涣道:“我要拿一件他的衣物,兴许用得着。”

  金凌带着蓝曦臣江澄来到金光瑶生前长住的寝殿前,此处位于金麟台最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原先是给金家的小妾住的,很是偏僻,因为金光善惧内,所以这里一直空着,金光瑶在金家一开始就被安排在这里居住,背后有金夫人想折辱他的用意,提醒他他是个庶子,永远比不过嫡子,但后来,金光瑶做到了家主仙督,居然也不曾搬走,还是独自住在这里,他曾对蓝涣说过,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不愿意轻易挪地方,如今想来,多是为了避着秦愫。

   

  寝殿大门上贴着白色的封条,金凌撕开封条,打开铜锁。一推开门,一股冷湿的霉气就扑面而来,显然这里是封闭太久了,蓝涣恐金凌进去不适,便道:“金家主,不如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和江宗主一起进去拿衣服。”

   

  江澄却抱臂冷然道:“你自己进去吧,金光瑶的地方我可不想进。”

   

  蓝涣便自己进了寝殿,殿内光线昏暗,依稀可见摆设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四面挂着工笔牡丹图,金丝帐幔碧纱橱,金狻猊的香炉,黄花梨的罗汉床,矮几上还有翻了一半的书卷,旁边的茶杯里还有残茶,只是水早干了,留下泛黄的茶叶。

  蓝涣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熟门熟路地走到金光瑶的衣橱前面,打开衣橱的抽屉,里头外衣内衫都叠得整整齐齐,蓝涣手往下探,想摸一件里衣,却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件,他把那东西拿出来,原来是一个红色的漆器盒子,盒子上描绘着两只金鹧鸪,用一把铜锁锁上了。

   

  蓝涣挣扎了一阵,要不要打开这个盒子,这是金光瑶的隐私,但是恰恰是这些隐私里可能又存在着线索,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看看,区区一把铜锁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用蛮力就把这把铜锁扭开了。

  打开盒子,却发现里头不过是一些杂物:都是些陈旧首饰。

  这些首饰里头的簪子明显是铜和银做的,银镯子已经发黑了,还有几朵残破的绢花,都是红红粉粉的颜色,唯一的一个玉镯用的玉也是下品,显得有些可怜——这盒子原本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女人,绝不会是秦愫。

  蓝涣立刻意识到,这盒子应该是属于金光瑶母亲孟诗的

  他喃喃道:“阿瑶,对不住了……”用手拨了拨,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拨开那些东西,蓝涣发现,在这些首饰下面垫着个香囊,这香囊上还勾着金丝牡丹,看起来是金光瑶的东西。

  他把香囊打开,拿出里头的物件,却愣住了:那是两个剪纸,因为时间太久了,已经有些坏了,一个剪成了鸳鸯的形状,剪得惟妙惟肖,另一个却剪得很拙劣,只能看出模糊的一团红色。

   

  蓝涣当然认得,因为其中有一个就是他剪的。

   

  某一年冬天,因为瞭望台的事情他来到金麟台,这天他和金光瑶聊到很晚,金光瑶又留他用了饭,到了该走的时候,他一开门,却发现门外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飞絮般的雪花飞进寝殿,他只得赶忙掩上门。

   

  金光瑶笑道:“哎呀呀,都是我不好,留二哥留这么久,这么大的雪,想来今夜是不会停了,二哥不如留在我这里歇息一宿吧。”

   

  蓝涣本也不大想走,便顺着道:“那好,二哥只好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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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瑶待他一向很殷勤,忙叫人准备被褥和热水,还为他准备了干净的里衣。和金光瑶在一起,他这个做二哥的却反而一直被照顾,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很喜欢和三弟在一起。

   

  他在内室沐浴,金光瑶一向怕冷畏寒,就在外面的罗汉床上摆了个矮桌,**盖着锦被盘着腿坐在床上处理公务,好像是在对账本。

  金麟台虽然没有不夜天城那么大,但也是个庞然大物,家里除了修仙以外,还有各项额外的产业,这些才是金氏收入的主要来源。他平日里除了要管理家族围猎修炼的事情,还要管着金氏各项世俗生意的营收支出,以及家族的对外交往联络等等事宜,今年哪些产业赚了多少,赔了多少,哪家长辈去世了要吊唁,哪家小辈过周了要送礼,清谈会的预算用度,该请哪些人,座次怎么安排,全都要靠他打算。

   

  人都说金麟台家大业大,却不知道撑起这份家业需要多大的精力,一大家子人光金氏本家的就有几百号人,更不要说不计其数的修士门生还有仆从婢女了,近万口人都指望着他金光瑶吃饭运转。

  金光善在的时候,只顾着寻欢作乐,全靠着金夫人管理偌大的一个家族,金夫人是个红粉英雄,不能说管得多好,但也算是井井有条,在家里头也是说一不二的,所以金光善才那么害怕她,但金子轩去了以后,金夫人整个人就垮了。

  金家一时间乱了套,金光善连账本都看不懂,谁是谁都分不清,又贪图享乐,一时间偷账的,盗窃库房的,为月例分配闹事的,此起彼伏,金家乌烟瘴气了好一阵子。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才把这些个事情都扔给金光瑶,只留下一句:“你看着办吧”,随后就下金麟台去寻欢了。

   

  金光瑶就这样成了金家的大管家,他本就聪明,记性极佳,家里几百号人的样子和名字,从上面的金氏子弟到不起眼的丫鬟小厮,他都能一一对上,又做过账房先生,对管账很有一套,把家里的死账坏账全都一一盘出来点清楚,该补的补,该罚的罚,库房里面少了什么,哪怕是一个玉佩,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偷东西闹事情的,不问是谁,仆从婢女就打三十板子赶走,外姓门生就抽二十鞭子示众三日,金氏子弟也抽二十鞭子,但要扣了全年的月例,在金氏祠堂前示众一日。

   

  因为琐事过多,他又撤换了一些各种职位上的慵懒怠惰之人,紧要的职位就提拔了一些金氏旁支的人来顶替,其他职位就用他自己信得过的客卿,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因此拉到了不少金氏族人尤其是那些对金光善不满的年轻人,和一些外姓客卿的支持,也算是成了气候,他后来的岳父秦苍业也是在这时候对他刮目相看,同意把秦愫嫁给他的。

  金光瑶在金麟台的地位算是得到了质的提升,从前他只是一个迎来送往的家臣,现在,他已经是权柄在手,掌握族中的生杀大权,除了金光善和金夫人,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中。

   

  过了好一阵子,金家才重新上了正轨,甚至比金夫人管的时候还要好,一时间,兰陵金氏成为四家之中实力最强的家族,他的能力和成就,无疑增加了他继任家主的合法性。

   

  重整金氏那一段日子,蓝涣几次去看金光瑶,金光瑶都忙得脚不沾地,眼底都泛了一圈乌青,苦笑道:“二哥,我现在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快累死了。”

  蓝涣问:“金宗主呢?”

  金光瑶摇摇头无奈道:“在金牡丹楼听戏呢。”

  蓝涣无奈道:“甚荒唐。”

  金光瑶心里想的却是:荒唐就荒唐,越荒唐越好,等你荒唐完回来,金家就不是你的金家了。

   

  金光瑶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神态不像平常一般带着笑意,反倒很是严肃认真,蓝涣觉得,好像又回到当初在他那里避难的时候,金光瑶半夜在油灯下打着算盘算账,他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沐浴过后蓝涣穿着里衣坐到金光瑶对面,金光瑶见他这样,赶忙道:“二哥,快穿上外衣,当心别冻着。”

   

  蓝涣道:“无妨,我有灵力护体,并不怕冷,何况这屋里还燃着炭盆呢,倒是你,堂堂敛芳尊竟然这样怕冷。”

   

  金光瑶无奈笑道:“我生来就怕冷,小时候冬天别的孩子穿一件我要穿两件。倒是二哥你,千万别说出去,否则我的威严就毁了。”

   

  金光瑶对完账,又批完公文,还没到亥时,两人闲着无聊,金光瑶便道:“二哥,寻常人家到了冬天都要剪窗花,咱们也来剪一个吧?”

   

  蓝涣道:“可二哥不会剪啊。”他自小在云深不知处循规蹈矩长大,民间的这些消遣他一概不会,倒是金光瑶,自小在市井长大,总是有很多花样能逗他开心。

  金光瑶道:“没关系,我来教二哥。”

   

  蓝涣也想试试这些新奇的东西,便道:“好,可你不要嫌弃我手拙。”

  金光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张红纸和两把剪刀,低着头,用笔在折起来的红纸上画了个样子,不一会儿,就剪好了,他把红纸展开,原来是剪了个栩栩如生的鸳鸯。

  蓝涣也学着他的样子,可剪了好几张纸,都剪坏了,他手劲儿太大,总是把纸剪坏,金光瑶在对面拖着腮看他有些窘迫,就笑嘻嘻地和他坐到一边,拿着他的手,带着他剪,两人凑得很近,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墙上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蓝涣感觉到金光瑶的手确实很凉,从他的角度还能看见他洁白的后颈,甜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大概是这屋里的碳盆火烧得太猛的缘故,莫名感觉有些燥热。

  在金光瑶的帮助下,蓝曦臣总算剪出一个还算能看的鸳鸯,可惜看起来像个野鸡,弄得他颇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太笨了。”

  金光瑶笑道:“是二哥手劲儿太大了。”

  这晚,蓝曦臣和金光瑶同塌而眠,他心下其实有些疑惑为何金光瑶不和秦愫一起,却没有开口询问,他不愿意金光瑶离开他身边,即使结了婚也是如此。

  金光瑶背对着他睡在里面,单薄的后背一起一伏的,让他想起当年他逃难时候的光景,那时候他们也是挤在一张小床上,蓝涣偶尔会想,如果有一个女子像是三弟这般好,那么他应该会娶她。

  没想到金光瑶会如此小心地留着这两个剪纸,蓝涣心里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把剪纸放进香囊,揣进怀里,又把盒子放回了原位,摸出一件里衣,撕下了一片衣襟,这才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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