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_弃女倾城:菡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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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姐姐,泓儿……”

  “只能选一个,讲故事还是弹琴?”估计我上次讲的话这孩子都没听进去。

  端木泓有些苦恼地纠结着小小的眉头,眼睛上瞥瞥,下瞄瞄,举棋不定。

  “不可以都要吗?”

  指节敲上饱满的额头,我轻道:“泓儿应该也知道很多事物只能选其一。”

  “这个泓儿知道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鱼与熊掌,如果泓儿一直选不定到底要哪一个,它们都会变质腐坏,等泓儿选好了,可能一个都抓不住了。”

  端木泓眨眨眼,似乎的确是这样啊。

  “在自己还有选择权利的时候做选择。”

  “可是要怎么选?”都想要,怎么办。

  “选对自己好的那一个。”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懂,就已经足够他在宫廷中生存。

  端木泓愣了下,对自己好的?不明白,但他知道他现在更想听琴。

  “那姐姐弹琴给泓儿听。”

  我笑着抬首恰巧与端木渊的视线相撞,我愣了下,随即莞尔:“王爷,在下可否带六皇子殿下去散院?”

  “不必,去花园吧,本王也想听。”端木渊放下手中的卷宗,扬扬手示意鹤羽去准备。

  “旷工?”告诉端木泷扣你工资,在家办公的弊病。

  “今天天气很好。”端木渊自台阶上步下。站定在我面前,身上有淡淡的莫邪香味。

  我瞄眼窗外,最近天气都很好,要是突然打个雷,效果更好。

  端木泓闻言,开心地搂住我的脖颈,香甜的气息拂过脸颊边的碎发,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

  “嘻嘻,泓儿要姐姐抱。”

  轻挑了下眼角,启唇,故意将气息吹进端木泓的耳廓:“就不抱。”言语中夹杂着破碎的笑音。

  端木泓嬉笑着躲过我恶意的‘勾引’,小脸酡红地蹭进我颈窝腻歪。绛紫的影自头顶罩下,迷雾一般。端木渊俯身,腰带上的白玉牌光洁润泽,隐隐散发着五彩光辉。端木泓缠在我脖颈上的双臂被轻易解下,拉离。

  “十六皇叔。”端木泓不悦地嘟起小嘴,既然不让姐姐抱,那也得让皇叔抱,举起手臂:“抱抱。”

  端木渊站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给他冷脸:“泓儿,你已经十岁了,自己走。”

  高举的手臂蔫了,可爱的小脸垮了。端木泓阴霾地拿地板出气,狠狠地跺了一脚。平时只要他要,十六皇叔都会抱他的,为什么今天不让抱。

  “皇叔。”抓住袖摆装乖,再挤出点眼泪,十六皇叔最疼他了。

  端木渊脸色不变,明显地摆给端木泓看,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大人都很恶趣。只是端木渊对端木泓真得不错,要换其他小孩,估计他都直接屏蔽了。

  “姐姐。”换一个,继续。

  这调调,倒是很像曲洛。

  “泓儿。”端木泓伸向我的小手被端木渊一声冷音钉在半空,怯懦着不敢往前却又不甘心收回,不懂地茫然,悲催。

  我讪笑着抬手刮了下端木泓的鼻子,转而握住他定住的小手:“走吧。”

  “好。”端木泓暗地里送了端木渊一鬼脸,胆大的可以,一双小手拖住我的手臂,蹦跶着往外跑。

  “六皇子,你慢点。”飞天直觉想打掉端木泓的手,从来都是别人随她家主子的节奏,遇到这小子就颠倒,非要她家主子宠着,和金曲洛一样讨人厌。

  笑一眼飞天的担心过度,我的力气至少还能抵得过一个十岁的孩子。

  “姐姐,姐姐。”

  “嗯?”

  “姐姐会弹《梁祝》吗?太子哥哥的太傅大人日前弹过,很好听,泓儿也想学。”

  “好。”

  “姐姐会弹!那姐姐知道《梁祝》的典故吗?”

  这人真闲,没事弹什么《梁祝》,拿着高等工资玩着风花雪月,荼毒祖国幼苗。

  “恩,关于一男一女不尽孝道,忘记责任,连累家仆,为了在一起寻死,结果变成一对蝴蝶,活不过六个月的故事。”

  “疑?可是太傅大人不是这样说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

  端木渊沉默的跟随,不想将眼前的美好遗落在身后。双手在背后交握,手的温度,冷到不会融化雪花,怎么可能,哄骗也温暖。泓儿仰头,她垂首,两张测颜,皆是笑如夏花,一个初始,一个经年,没有绝世的美丽,也没有倾国的妖冶,却无端地让人心安。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跳脱红尘,可现在他相信有人比他还要理智地做着旁观者。

  角度细微的转移,意料之外的对视。夏至未夏,时光却放缓了脚步。是没有生命,还是暂停了生命,被琥珀包裹的眼瞳。不自觉地压低眼睫,启唇,有形无声,‘白’。

  无关风月,定格不到一秒便转回,笑容依旧,视线自上而下划出极致的弧度,最后落在端木泓的眼睛里,我最擅长的慢镜头。‘白’,唯一一样随我流入异世的真实,记忆里曲洛第一次唤我白的时候,真的有恍若隔世的错觉,白,最是无常,也只是习惯。

  王府内湖湖畔最好的观景亭台,深入湖中,以一九曲十八弯的石桥与湖岸相连接。展开的翠绿荷叶仰面朝天,踮起脚尖,挺直了腰杆,连绵成一幅荷风凝碧。小小的粉白花骨朵还藏在荷叶下,偶有几株探出头颅,花苞与茎杆的连接处还泛着浅浅的青色。

  琴台小几,香茶甜品,一方波斯国进贡的绸缎地毯铺满大半个凉亭。鹤羽布置好一切地站在亭前等候,飞天摸出袖中的莫邪香,点燃放入香炉中,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其实大家都喜欢享受。

  我自觉坐到琴案前,一把二十四弦木琴,琴身镂雕花鸟,琴头垂坠着深紫色的璎珞。手指拨动二十四弦,音色醇厚,空怆却也灵动,余韵悠远,惶惶不可断绝,二十四弦过,惊起水鸟划水展翅,清音绕梁醉。整个手掌摊抚在弦上,高频率的颤动,通过手上的神经传导至身体每一处,与某种波段异常地契合。

  端木泓探出小手拨弄着琴弦,笑成弯月牙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点。手腕一翻,四指指尖扫出一声金戈铁马,弓箭萧萧,震人心魂。一勾一挑,指腹压下琴弦碾过琴身,问苍天,奈何桥上叹奈何。

  “泓儿真得想学《梁祝》?”那曲子有点长。

  端木泓看我一眼,有些犹豫地歪着脑袋思考。我状似无意地拨出一段曲调,如细雨润物,淅淅沥沥,江南的雨巷,无限惆怅。端木泓咬着下唇,拿不定注意地双手横胸,取舍不定。眼角斜着他脸上人小鬼大的表情,我继续恶趣,划拨出一小段气势如虹,蛟龙倒海。

  “只能学一首哦。”这不是多选题。

  端木泓皱皱小鼻子,很是苦恼。

  “要不,姐姐多弹几首给泓儿听,泓儿再从里面挑,好不好?”

  这倒是随了端木家男人的优良遗传——死会算。

  “王爷有想听的吗?”

  端木渊闻言摇头,随即又顿住,轻道:“有一首,在忘川楼和弱水阁开幕的那天晚上听过一次,不清楚名字。”

  “噢,那就没办法了。”那么多支曲子,谁知道你要听的是哪一首。

  一曲凤求凰,不输给梁祝的情深,气势上也更显恢弘,御火神鸟,翱翔的是九重天宇,一凤一凰,求的是千年的相守,涅槃重生,重复的轮回。

  隔着一色青碧,有一倾国倾城之佳人临湖听曲,相隔不过百米,一身水粉云纱旋绕,眉间那一点朱砂,分外惹眼。鹤羽凑近端木渊耳边说了些什么,我淡淡撇过一眼,指间的琴曲已经接近尾声。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音若却并非可恨之人,比起可怜她似乎也更接近于可悲。无论是自愿还是被逼无奈,她都已经是音若,用自己的脸,帮另一个灵魂活着。其实我对音若第一映像不错,赏心悦目的人儿我一向是喜欢的。说到底的是端木渊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音若步入凉亭的一瞬,我划出最后一串音符,不知道,‘江山易得,红颜难求’的论调是对是错。

  “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秋水为骨,瞳眸望穿,华丽的发髻上簪着六支紫晶流云簪,一袭水粉色华衣,如桃花初绽,祥云流转。玲珑佩,水丝绦,百鸟纱如链环挂,五色光辉若隐若现。比那日清晨见到的女子,更多了一份妩媚。

  我侧颜,更关注端木泓脸上的表情。我想端木泓或许比我能想到的还要敏感,我荣幸地进入他划定的范围之内,轻易地得到了他的认可,被他用纯净无暇的心思对待着。总是会忘记,忘记他对其他人展露的那些事故和做作,习惯性地小心翼翼。端木泓只看了音若一眼,一秒的怔愣,随后装作没看见一样地低头继续研究案几上的木琴。或许在意,只是没必要表现出来,李惜的画像,他或许看过,也或许没看过。只是,单凭自己与音若相似的轮廓,多少也会怀疑,可是端木泓压抑地不给反应,什么也不问,表现着超出年龄的理智,只用一秒,将眼前的人归入自己不感兴趣的范围。抬起手,掌心轻轻按上他的心房,忐忑与坎坷,那份缄默来得似乎太早,一旦成为习惯,或许很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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